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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丨蓝先生ღ魏先生】第十二夜

。感谢没有拉黑我的你

蓝先生与魏先生:





*狗血沙雕吸血鬼pa,且标题与正文无关


 


“现在是格林尼治时间零点整,我所在的时区是早上八点整。很难想象,24小时前我还在与油条豆浆白粥肠粉菠萝包奋战,由于时间太过匆忙我没能填饱肚子就要跟着队伍匆匆出发。同事还说别吃了,等到了那里再大吃一顿,恍惚间我甚至产生一种自己跟了一个观光旅游团的错觉,而部长就是那个带领我们奔向该景点米其林三星餐厅享用快乐自助餐的金牌导游。而且是公费旅游。”罗青羊在笔录报告上写道,“而现在,我坐在山洞里,烤着火,与我亲爱的同事们抱团取暖,我偷偷捎上的最后一块小蛋糕已经在十几分钟前被瓜分完毕。现在我们被困在山洞中,没有食物,水也快没有了。24小时前,我还在幻想这或许是个旅游观光节目,而现在,它显然变成了一个野外求生节目,可是没有摄像组,也没有导演。”


“这里明明本来应该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地方呀,若不是做了记录,我甚至会觉得自己正在做梦。详情请翻至十页前,刚抵达目的地时我所做的地貌记录。此处摘录:


‘这片领域远离市区,甚至远离人类聚居地,常年阴雨天,雾气穿梭于林间,覆盖天穹。这里只有黑夜与黎明,而阳光永远无法穿透浓雾、带来白昼。


‘这里是血族的领地。蓝氏。


‘和另一个广为人知的氏族金氏不同,蓝氏始终贯彻血族的戒律,避世隐居于自己的领地中,除去多年前与血猎协会合作讨伐温氏以外,从未在世人面前露面。与其家族作风相近的,这片领地也宛如世外桃源。树木高而挺拔,你看不清是树盖更高还是浓雾更厚,清爽的风亲吻着青碧草地,绿色边线高低起伏延绵至远方,远方蜿蜒的山脉,或许是匍匐着的沉睡的巨龙。正如戏剧中描绘的那样:巡礼庙宇的燕子,也在这里筑下了它的温暖的巢居,这可以证明这里的空气有一种诱人的香味。


‘它并不是一个旅游胜地。它是一个圣地。非亲眼所见之人绝不会相信,这片广褒天地竟属于一个凶残暴戾的群体。’”


“正因如此,虽然我们是从见不得光的废弃下水道里爬出来的,但一接触到这片领地这般的好风景,任谁的坏心情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部长甚至回忆起加入血猎协会时的宣誓,慷慨陈词:‘我愿将我的生命献给全人类,若有朝一日我为人类死去,我希望我会接受洗礼,在唱诗班的赞美诗中安葬,如果可以选择安葬地点,那一定是烈士墓园……’然后惊悚地发现旁边就是蓝氏家族的墓地,吓得他赶紧闭嘴。”


“但即使是这样不太吉利的开头,也总还是有一些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发生。也许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因为我要随时做记录,习惯走在队伍后头,我看到——那是一束白玫瑰,美丽的、安静的,枝条修剪得很漂亮,没有刺,不知何时被悄然放在一块无名的墓碑前。在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在那阳光亲吻玫瑰花瓣的那一刻,露珠从花瓣上滑落。于是我也莫名地感到安详,仿佛身处阳光沐浴之中。”


“好的风景,好的心情,啊,真是双倍的快乐啊——而此时,坐在我身边的同事姐姐,甚至在抢了我的小蛋糕之后问了我一个无厘头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血族和人类的结婚率这么低吗?我知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我应该知道,我是执行部情报科档案室里打杂的,我不是人口普查办的。”


“因此,此时此刻,我实在忍不住发出那句作为梗已经被玩坏了的灵魂叩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你在写什么?”温情探头过来。


罗青羊连忙将本子合上:“日记!”


看温情的眼神,似乎还有一探究竟的意思。罗青羊抬头一望,忽然找到了话题转移的方向,低声道:“他们还是那样吗?”


温情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去了。她低声回答:“五个小时了。”


倘若将这个还算宽敞的山洞划分成三个区域,此刻她们所在的位置,大概是一个等腰三角形的顶角,火堆与他们一同缩在这个小小的顶角角落里。而两个底角则分别坐着一个人,一个是她们的部长,另一个是她们部长的老朋友。火光照不到他们的脸。


“是旧情人才对。”温情纠正道。


“那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温情说不清楚,罗青羊也不明白。罗青羊当然不会明白,她还记得当这个人从森林深处、从浓雾中走出来时,原本正在嘻嘻哈哈插科打诨宛如小学生春游的部长一瞬间浑身僵硬,脸上先后闪过错愕与不可置信,以至好一会儿都没能作出反应。聂怀桑反应过来后才开始倒腾手枪和弹夹,温宁温情没有动作,她只好手忙脚乱地举起还没上膛的手枪,虚张声势地对着那个人。


她的手在发抖,也由此有意无意地观察到,那人的指节微微发白,蜷了又蜷,似乎要有所动作,却让人感觉不到敌意。但是她当时并不明白,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当然不会明白。


 


魏无羡也不明白。


他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蓝忘机,更没想到会与蓝忘机一同被困在这个山洞里。他知道这个任务需要在蓝氏的领地执行,仅仅是B级,轻松得很。他原本想着,任务的具体地点是人迹罕至之地,蓝氏领地那么大,蓝忘机又不知道自己会来,自己遇到蓝忘机的几率微乎其微,更何况B级任务完成得快,很快就能回去。


然而蓝忘机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步伐,让他整个人整一天都不在状态,向村民询问情况都能开小差发呆,最后还带着所有人一起走了死路。


那为什么最开始不干脆接点别的任务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或许还是有一点无用的期望,但他并不期望与蓝忘机面对面碰上。可惜偏偏命运如此弄人,就是要安排他们来一发正面碰撞,于是气氛顿时里里外外都尴尬起来,连自己的下属都嗅到了那股有故事的味道,一路纷纷用八卦的眼神给他以洗礼。


有什么好八卦的!他有那么几个瞬间差点就想自曝了,无非就是年少无知时做的仲夏夜之梦嘛,恋爱很甜蜜,失恋很痛苦,然而敢问世上有几个人没经历过失恋呢?干嘛?我是看起来不像是会谈恋爱的人还是不像是会失恋的人啊?


想到这里,魏无羡不由唉声叹气。或许是叹气幅度太大,他感觉到蓝忘机似乎瞥了他一眼,很快又将目光移开了。于是魏无羡想,真是见鬼了,就连这个眼神,都跟当年一模一样。


五年过去了,他始终还是忘不掉。这种东西大概就跟黑历史一个性质。深深镌刻在人生经历中,抹不掉忘不掉,刻骨铭心。尽管对他来说那严格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回忆,只不过回想起来会不可避免地感到难受而已。人总是这样的,付出了太多,结果却与自己的期望相差甚远,心理落差就大了。他也知道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我喜欢你你刚好也喜欢我的完美结局,只是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例外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在那一刻它成为了现实。


不管怎么说,不管以后还相不相信爱情,总之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但是这命运般的相遇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那么碰巧身为著名家里蹲家族一员的蓝忘机一出门就碰到他了?还是说蓝忘机早就知道他会来?协会既然与蓝氏保持着合作关系,会提前告知任务内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那蓝忘机又为什么要来见他呢?


换了别人那可能还是来“哈哈哈这个人当年暗恋我向我表白被我残忍拒绝了”,但是蓝忘机不可能,魏无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但也正是这一点,搞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怎么都搞不清楚蓝忘机对他究竟是什么态度,明明五年前表现得那么坚决,总不至于五年不见还距离产生美了吧?


 


“说起来……”罗青羊像是要打破尴尬拯救气氛似的,尴尬地开口,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她,披着外套打盹的聂怀桑也一个喷嚏打醒了,睡眼朦胧地爬起来问我们怎么还在洞里。罗青羊紧张了一瞬,险些忘词,顿了顿,试探性问道:“蓝先生,您跟我们部长是怎么认识的?”


温情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温宁举手:“这个,我、我知道。”


聂怀桑惊起:“知道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人理他。温宁接着道:“五年前,射日之征,魏……部长隐瞒身份潜入了蓝氏领地。”


“哇!”聂怀桑夸张地惊叹,“不过蓝氏不是协会的同盟吗,魏哥你潜入蓝氏领地干什么,反水?”


“去你的。”魏无羡忍不住了,“我那时刚进协会,不在编制内,上头不让我参加射日之征,我就自己偷偷去了。”


他顿了一下,“不过我当时做了点伪装,蓝……先生不知道我是猎人。”


出乎意料地,蓝忘机脸色缓和地点了点头。于是罗青羊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嘛……”魏无羡拖长了声调,“就发生了一些这样那样的事,射日之征嘛,大家都知道,得并肩作战,作多了自然就交上朋友了。”


蓝忘机不置一词,但是好像偏了偏头,似乎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叹息。


“何止,”温情突然开口,“并肩作战?你还壮烈牺牲了吧?”


“哇!”聂怀桑神色憧憬,“魏哥,你被葬在烈士墓园了?”


“去你的,”魏无羡道。“我这不活蹦乱跳地坐在这吗。”


罗青羊向温情投去询问的眼神,温情突然坐起来,拿起树枝戳了戳火堆:“你倒是心安理得。就为了不暴露身份让协会处罚你,想出个明面牺牲暗里偷渡的法子,害我们连夜跑去蹲等你金蝉脱壳。”


温宁适时补刀:“江小姐以为你真的死了,伤心了很久。”


那事之后魏无羡想起来也觉得很混账,现在突然被揭老底,顿觉脸面全无,几欲抱头在地上打滚:“好了好了,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知错了还不行嘛,哥哥姐姐们放过我吧。揭过揭过。”


“——你知道,”温情不管不顾地接着说,“江家的人也知道,蓝家可没人知道。”


 


罗青羊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蓝氏避世隐居,消息渠道相当单一,着重的都是一些大事件的关键信息,不会有细到像“震惊!某某血猎协会执行部某某某壮烈牺牲后起死回生”这样的边角新闻流入。所以当时那些所谓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就真的以为他死了。


魏无羡也明白过来温情想说什么了,坐起来局促了一会儿,轻咳几声,眼睛看着地面,道:“那什么,蓝湛,对不起啊。我其实没死……说得好像很奇怪?总之,就是……骗了你,很抱歉。”


蓝忘机也没有转过脸看他,目光不知盯着何处:“你不用道歉。”


魏无羡还要说些什么,蓝忘机又轻声道:“我没有放在心上。”


闻言,魏无羡愣了愣,慢慢露出一副“我早知道”的厌倦表情,抱着手臂缩回了自己角落,嘟哝了一句我知道你不在意,再不肯说什么了。


他看不到,火堆旁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刚才讨论这个话题时,蓝忘机的脸色全程都很难看,听到什么壮烈牺牲时,手指用力地蜷得几近苍白。假如魏无羡看到了,那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蓝忘机的“没有放在心上”是指他的生死对蓝忘机而言无足轻重了。


“我们这个位置挺好,”温情对罗青羊低声说,“看得一清二楚。”


罗青羊声音僵硬:“但我感受不到任何乐趣。”


有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一幕极为重要的画面,她相信这个画面一定能在这个局面里发挥它的作用,话语呼之欲出。但是,就在她即将问出口时,他们来时的路——被落石堵住的洞口,外边忽然出现了动静。


几乎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来。


聂怀桑反应慢一拍,坐在地上问:“怎么?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们没发出求救信号,有救援的可能性不大。”魏无羡边说边走到落石堆前,将耳朵贴上缝隙,“是吸血鬼。得了病的那种。”


蓝忘机的位置本就离落石堆近,大概是种族天赋,给出了更确切的答案:“数目上百。”


血族的体质与人类有着阶级性的差距,人类的大多数疾病都不会出现在血族中,但这并不意味着吸血鬼不会得病。吸血鬼会得的病,通常是一些与病毒病菌无关的疑难杂症,有自己的专属名称。


而当猎人说出“病”这个字眼时,这个病,通常是指某种精神疾病。


“嗜血症。”温情说。


听上去好像不怎么恐怖?吸血鬼不都嗜血吗?诚然,吸血鬼之所以被称作吸血鬼,那自然是因为血液是他们维持生命的所必须汲取的。但吸血鬼所吸食的血液,并不局限于人血,猪血牛血羊血等等都是可以的,只不过人血对他们来说最为鲜美。但自从血猎协会与血族签订了友好互助条例、建立了司法体系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吸血鬼无端杀人危害社会治安之类的情况了。


“血族长时间不吸血也不会死,但是不吸血就会持续分泌激素,吸血的欲望会随着时间增长而大大加深。”温情接着说,“如果这个时间超过了临界点,血族的神经系统就可能会被破坏,刻在基因里的嗜血、杀戮本能会主导他们的意识,对血液气息的敏感程度也会达到前所未有的深,他们将不再遵从理智,而会变成疯狂寻找、屠杀猎物的野兽。”


“废话不多说,抓紧时间。”魏无羡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罗青羊和坐在地上的聂怀桑,“我们这里有三个人类,估计你们血太香把它们招来了。怀桑温宁检查一下弹药,温情绵绵清点一下医疗用品,有用的都带上,有血包就拿出来。蓝先生……”


他慢悠悠地把蓝忘机拉到一边,低声道:“——我们来探讨一下人生。”


 


“你打算怎么做。”蓝忘机问。


“我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些落石。我们推不开,但是这么多吸血鬼总可以吧?”魏无羡道,“所以,只要引它们冲进来,我们就有机会突围出去。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保证每个人都能自保,为此必须最大限度将它们的主力攻击集中,其他人只需要对付少量的吸血鬼……暴露在空气中的血液,应该远比在血管里流的更有吸引力吧?”


蓝忘机:“所以你让温情拿血包出来。”


“对。”魏无羡点头。


话音刚落,温情检查完药品,朝这边喊了一声:“血包喝完了。”


魏无羡:“……”


他难以置信:“我让你带血包以备不时之需,你拿来当豆浆喝?!”


温宁抖了抖,弱弱举手:“是、是我喝的,之前太饿了忍不住……”


好一会儿,魏无羡转回来,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温宁给我把匕首。”


蓝忘机:“你……”


魏无羡握着匕首在手臂上比划:“只能我来。绵绵是女生,怀桑体质不行,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没有实战经验,被集中攻击很难自保。”


他比划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道:“蓝湛,我问你,如果这个时候让你吸血,我们胜算会不会更大些?”


蓝忘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我不会……”


“我知道——”魏无羡用力按住他肩膀,“但是现在生死攸关,多一分是一分,你吸了血,体力和体能都会得到强化,那些吸血鬼也会本能地把你当做重点攻击目标。要不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吸我的血待会和我一起当诱饵顺便保护我,要么我自己去当诱饵,你在这里保护他们。”


“……魏婴,”蓝忘机深吸一口气,抬手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吸你的血。”


 


他从以前起就是这样。


魏无羡曾经觉得蓝忘机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喜欢自己。你看,魏无羡送的那两只兔子,他不是很用心地在养吗?他们一起坐在葡萄藤架下,逗兔子,看星星——不管是魏无羡还是蓝忘机,都没有这种爱好,魏无羡只是想找个理由跟蓝忘机说说话,但是蓝忘机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就算不是喜欢他,那也一定是对他有点好感的。


知道他偷偷跑出去的同伴终于联系上他,火急火燎地问他打算怎么收场。魏无羡想着也是时候了,不如表个白再决定怎么收场?一次不行那就下次再来,死缠烂打烦死蓝忘机为止……结果他选了一个最差的时刻,蓝忘机推开了他。


彼时两人都被困在洞里,体力不支,也无法迎击洞外的吸血鬼群。魏无羡坐在火堆旁,看着明明灭灭火光中映出的蓝忘机的侧颜,做出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件需要鼓起所有勇气的事:告诉蓝忘机,我是人类,吸我的血,你恢复体力,我们一起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呢,蓝忘机就把他推开了。


他感受到的空气似乎都在愤怒和发抖。蓝忘机声音发哑,说,你是人类,我知道,但我不会吸你的血。


魏无羡觉得很委屈,心说难道我的血很臭吗,你嫌弃什么,蚊子吸了都说香呢。


后来两人还是趁着天亮洞外压力小了不少,一起打出去了。但是回去之后蓝忘机没再跟他说话,也没再去葡萄藤架下等他。于是那一晚魏无羡独自一人坐在葡萄藤架下,摸了摸兔子,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豁出去表白一次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太惨了,连同那些葡萄藤架下充满他各种小心思的甜蜜回忆都一次性染上了浓厚的悲情色彩……这兔子的毛怎么这么扎手啊,跟针刺似的,十指连心还真是真的,扎得心都成筛子了。


于是他果断采纳了聂怀桑提供的死遁法,于第二日成功壮烈牺牲,滚回人类的世界去了。


 


魏无羡松开了蓝忘机,用匕首在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慢慢淌了出来。


蓝忘机别开了视线。


血液的气息暴露在空气中,落石堆外的骚动明显又升了一个层次,已经开始有按捺不住的吸血鬼不管不顾地撞击落石,堵着洞口的石堆出现了微微的松动。魏无羡将血零零散散地抹在石缝间,引来更为暴躁猛烈的撞击。他头也不回地催促道:“分好了没,给我一半子弹,剩下你们分,给蓝先生分多一点,待会他会保护你们的。”


“——魏婴,”蓝忘机的语气突然急促,又像是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你一个人,挡不住。”


“那你想跟我一起?”魏无羡回过身,抬了抬那只还在流血的手,微微一笑,“可你刚刚已经选完了。”


其实也说不上是失望,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不过还是有点不甘心,继五年前失恋后,他不仅没有迎来第二春,还成功经历了二度失恋……不,严格地说,应该是二度表白失败。


你对我没意思就别表现得好像很在乎的样子啊。魏无羡想。


 


“玫瑰,”罗青羊突然开口打破沉默,“那束白玫瑰,是蓝先生放在那里的吗?”


魏无羡回过神来,不知怎么突然变成这个话题,一头雾水:“什么玫瑰?”


蓝忘机避开了他询问的眼神。罗青羊不依不饶地接着道:“我昨天看到一块墓碑,没有名字的,前面放着一束白色的玫瑰,上面还沾着露水,应该是新摘的。我猜这个人,一定每天都会去放一束。”


蓝忘机没说话。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魏无羡觉得实在匪夷所思,“这跟蓝湛有什么关系,而且那不是蓝家的家族墓地吗,你有什么已经过世的亲人要你每天去放花……”


说着说着,魏无羡忽然怔了一怔。


似乎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反射弧,在漫长的沉默过后,魏无羡艰涩地重新开口:“……蓝湛?”


蓝忘机轻轻吸了口气,慢慢将目光移回他脸上,轻声道:“……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当一个人对你说你活着我很高兴,那会是什么意思呢?当然了,你会说,普通朋友也会真心实意地为你死里逃生而感到高兴,但是普通朋友不会固执地在自己的家族墓地里给你立一块碑,也不会固执地每一天都去摘一束白玫瑰放在你的墓碑前,你也不会知道,在归于这样的平静前,这个人是如何在自以为无望的思念中经受煎熬。


蓝忘机没有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魏无羡看。


他用手心慢慢裹住魏无羡的指节,将那只手轻轻抬了起来,对方沉默着、或许还在惊诧中未能回神。在近距离看到那只手上缓缓流出的血液时,蓝忘机深吸了一口气,双目有一瞬间泛上血光、又很快压了下去。他低头,下巴碰了碰对方手指的骨节,随即双唇贴上细小的血流,沿着血的来路回到创口,克制地舔舐,又贪婪地吸吮。但他闭起眼,神色始终平静,远远看上去,那甚至像是一个虔诚的吻。


魏无羡的手下意识缩了一下。他终于回过神来。


蓝忘机抓得并不紧,魏无羡不需要怎么挣扎就能轻松抽回手。但他也仅仅是缩了一下,而后便乖乖任由蓝忘机抓着他的手舔舐血液。


这种镜头要是出现在电视剧里,那一定是少女心炸裂的画面,然而出现在这种地方,主角一方还不是人类,围观群众只觉得提心吊胆甚至毛骨悚然。他们清楚这不是什么情侣间的亲亲抱抱,而是两个人的赌局。


温情背起了药箱,另外三人战战兢兢地给枪上膛,洞外吸血鬼随时可能冲进来,洞里还在上演玩命赌局,滔天的紧张与恐惧压在他们心头。温宁心底里相信蓝忘机不会伤害魏无羡,可那也是在蓝忘机还存有理智的情况下,这洞外还有一群活生生的失去理智的典型病例呢,更何况他自己就知道自己在从生命体身上吸取血液时都会无法自控,将心比心,有哪一个吸血鬼在面对一个自己如此渴求的人类时能够抵制诱惑、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呢?


罗青羊觉得这赌局一旦输了就是死路一条。她不敢将枪口对向那两人,就算她敢,魏无羡也不会让她朝蓝忘机开枪,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开枪了,一发银质子弹还未必能击杀一名被激起血性的血族,而在开第二枪之前,她可能已经壮烈牺牲了。不过现在也不是感叹自己学艺不精的时候,她只是反应过来,明白温情问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了。


 


——你知道为什么血族和人类的结婚率这么低吗?


吸血与杀戮是血族的本能,贪婪与暴戾是血族的天性。在经历了十几个世纪的对抗与反思后,血族与人类群体的关系终于渐趋平和,却始终暗流涌动。那是自然的,人与人之间尚且不能相互理解,更何况人面对的是另一个同为智慧生物、体质却凌驾于自身的种族。尽管这并不妨碍两个个体之间产生爱情。


但是倘若一个吸血鬼与一个人之间产生了恋情,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我们不妨来划一下重点,血族的本能与天性是什么,对他们来说,喜欢与爱都要冒着付出巨大代价的风险。当然了,喜欢是不顾一切的,脑中发生这种化学反应的人将喜欢当做枪矛,将前路的阻挠当做沙场,肆意地、一往无前地冲锋陷阵,俗称热血上头,不惧失去也从未想过可能会付出自己无法承受的代价。于是热恋中的人类勇敢地对着一个血族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光洁的脖颈,鼓励着说,来吸我的血吧。


这的确很勇敢,也看得出来很喜欢。但是他不会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一个血族来说有多残忍。


你会说,不就是吸个血嘛,献血抽个几百cc也没事啊。如果你亲眼见过吸血鬼吸血,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他们贪得无厌,对爱人的占有欲与对血液的渴求会毁灭他们的理性,使得他们疯狂地汲取血液,甚至咬断、撕裂对方颈动脉以求更快更多地得到血液,此时爱人的哀求与挣扎已经无法让他们清醒。于是,当他们醒来——


所以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绝美爱情故事,其中绝大部分都变成了法制教育频道的案例。


因而,当你爱着一个人,你会害怕,你会小心翼翼,你会步步为营,甚至不得不深藏起所有情绪,在它给自己所爱的人带来伤害之前,在它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之前。


 


“我怎么就没想到。”魏无羡喃喃道。


他当然没想到,毕竟他觉得自己都把脖子露出来让蓝忘机咬,结果这人还把他推开,简直就好比把自己剥光了往蓝忘机床上爬了结果这人还坐怀不乱死活不碰。他以为那是豁出去的表白,但是他忘了自己的话其实被打断了,最重要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魏无羡做了个深呼吸,在蓝忘机抬眼时反手抓住他的手,拉向自己的衣领:“现在,咬我脖子,吸我的血。”


蓝忘机皱着眉轻声说不,试图把手抽出来,魏无羡却将另一只手也包了上去,抓得更紧了,拉到心口的位置,垂眼深吸一口气。


“蓝湛,我喜欢你。”


魏无羡顿了顿,“血也好,骨也好,心也好,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


 


你看,这多可笑,24小时前还回忆了激情昂扬的入会宣誓说请把我葬在烈士墓园的人,现在在紧要关头突然真情表白,说自己真心地愿意为一个血族献上一切。要是传回去恐怕要成为血猎协会史上最耻辱的一笔,子子孙孙都得从教科书上品到此等反面教材。


但是没有人把它当作一个笑话。


“随便你怎么样都好,凶一点也无所谓,你越凶我越喜欢——不要怕,我不会死。你杀不了我。”


 


事后回忆起来魏无羡也说不清楚这句你杀不了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盲目自信觉得自己足够强大呢,还是盲目相信蓝忘机觉得他可以抑制住自己呢,又或者是纯粹地想安抚蓝忘机呢?


但是,无论他的目的如何,最终他都达成了。


被吸血的需要鼓起勇气,吸血的也需要鼓起勇气。魏无羡说我们两个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其实并不真的是没什么好怕的,而是“我知道你怕,我也怕,但是这件事必须得做,我相信你足够爱我”。


“我当时以为你生气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我很难过,也不想再留在那里了,然后才……”


蓝忘机摇了摇头,将头埋至他的脖颈。


魏无羡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在意我骗你,但是这跟我觉得对不起没有冲突……对不起,直到现在,我才把这些事情说清楚。”


獠牙刺穿皮肤和血管的疼痛比想象中还要小许多,力度堪称温柔,血液以正常的速率流出,魏无羡几乎没有什么自己正在被吸血的实感。蓝忘机在得偿所愿的时刻依然如此克制和小心翼翼,让魏无羡不由觉得好笑,坏心一起,拍了拍对方的背,在他耳边呼了口气:“都说了,凶一点也无所谓。”


蓝忘机抬起眼帘淡淡瞥了他一眼,长睫下眸光清浅,赏心悦目。魏无羡沉溺于美色,尚未反应过来这一眼包含着什么意思,便忽觉肩脖处猛然传来刺痛,吃痛得整个人就要跳起来,紧接着就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按住、开始了疯狂的掠夺。滔天巨浪也不过如此,心脏像一辆开足了马力的跑车引擎,速率渐趋疯狂,魏无羡觉得自己失的血还不算危及生命危险,但自己的心跳加速却还有别的原因,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血管的收缩和舒张,血液从四肢百骸流向创口,被贪婪地夺走。


他放软了声音——事实上也没有多余力气清晰地说话,哀求似地在对方耳边低低喘息:“好了好了,这也太凶了,轻点,轻点……”


当蓝忘机从他脖颈间抬起头,松了力道,魏无羡身体一软,险些滑了下去。蓝忘机连忙托住他,问他可有不适,魏无羡喃喃道:“……我脑袋有点发昏,腿有点发软,心跳得很快,血压可能也不太好,或许还有点低血糖。我现在特别后悔昨天早上那顿没把剩下几根油条也吃进肚子里……”


蓝忘机默不作声,像个挨批的孩子一样露出自责的神色。魏无羡最见不得他这样,咸鱼翻身般从他怀里跳起来:“行了,我没事,就是有点饿。”


他抬眼一看,蓝忘机唇上还沾着血色,他心下一动,凑上去舔了舔,用美食点评的姿态评价道:“嗯,我的血,就是甜。”


蓝忘机眸色渐深。


 


“部长,”遥远的角落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打破气氛,“估计还有一分钟,外面的吸血鬼就要撞进来了,我们、还出去吗?”


魏无羡:“……”


另外三人站起来把温宁按了回去。魏无羡若无其事地松开蓝忘机:“出去,当然得出去了,走走走。”


走了几步,他又折返,不怀好意地对蓝忘机露出职业微笑:“蓝先生,现在给您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如果想跟我一起,请按1,如果不想,请按……”


“——跟你一起。”不等他说完,蓝忘机便回答了。


魏无羡眨眨眼,蓝忘机深深看他一眼,用停顿的时间缓和了气息,又道,“……以后都是。”


 


……


 


其实这个故事讲到这里就应该告一段落了,往后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说那洞外绝大部分吸血鬼出师未捷就被蓝忘机释放的威压吓跑了呀,比如说魏无羡杀得痛快得意忘形踩到碎石崴了脚,于是被蓝忘机一路背了回去呀——


“当然,我怀疑他是故意的。”罗青羊在本子上写道。


彼时她作为客人坐在城堡的阳台享受蓝家的淡茶,她所记载过的那些好风景一览无余,“清爽的风亲吻着青碧草地,绿色边线高低起伏延绵至远方”,从这个位置还可以看到来时经过的那片墓地。


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觉得那天的经历十分魔幻现实,仿佛和同事一起看了一部大片,主演还是自己的上司。而当他们一枪崩一个拖家带口冲出去时,她体会着开枪爆头的快感,总算找到了点实感。


重新见到青山绿水,深林云雾,她忽然就有点想哭。她扶着聂怀桑再走远一点,看见作为先锋冲出去的两人坐在树荫下,身上还是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魏无羡软趴趴躺在蓝忘机怀里作死尸状。


聂怀桑忽然鬼哭狼嚎:魏哥你死得好惨啊!


后头才赶上来不明真相的温宁也赶紧冲上来东张西望,并且开始哽咽。


于是魏无羡忍无可忍突然复活,鲤鱼打挺跳起来:你们两个要死啊!


罗青羊笑出了声,觉得世界真美好。


不知道蓝先生和部长现在会在哪里呢,蓝氏的领地这么大,一定有很多他们当年还没有去看过玩过的地方。不过说不定,还得反过来让部长带蓝先生去玩才行。


而那片墓地……


罗青羊略一沉吟,往前翻了几页,将对领地的描述删去了几句。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我在墓地里看到白玫瑰时,仿佛身处阳光沐浴之中。那或许并不是错觉。”


“造物主如此公平。即使是血族的地界,也一定能被阳光眷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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