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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

「三」

 

酒楼坐落于穿城河南侧，在二楼包间恰能凭栏向外望去，河面景观一览无余。到了晚上河上便会漂起画舫点点，星光灯火遍洒，于城中夜晚而言，是无声的热闹。

只可惜昨晚魏无羡还没来得及把酒倚栏欣赏这番景色，就已经不省人事了。蓝忘机睡得比他还早，估计是也没见着什么稀罕景象。此刻魏无羡用着刚得来的银子自称要请客而再一次坐到这包间中，状若无意地往外瞅了一眼，随口一问：“对面怎么了？这么热闹。”

端菜上来的小二也跟着一瞅，大大咧咧道：“嚯，也没什么，昨晚对面不知怎地走了水，一串商铺都连着烧了下去，这不，都在收拾烂摊子呢。”

蓝忘机：“起火？”

魏无羡：“伤亡怎么样，严重吗？”

小二道：“倒也没伤着几个人。大晚上的大多商铺都关门了，火也没烧到大街上去，得亏是临水的，没闹出什么事来，很快就被扑灭了。”

魏无羡呷了一口酒，心道起火这么大的事，自己跟蓝湛不可能不知道，这么想来，只有可能是在两个人都睡着之后发生的了。想罢便又问了问起火的时间，果然跟自己想的时刻差不多。

趁着小二驻足，魏无羡便又打起精神问了一句：“火的源头知道是哪不？”

小二道：“是一家药房，还是城里最大的一家药房。听说是城里的商贾大户开的，姓聂，不过主事的呢，是那个挺窝囊废的聂二公子。”

魏无羡嗯了一声，小二又滔滔不绝地道：“也难怪药房会走水啊，这回损失最惨重的可要算他家了，听说烧了一大批珍贵药材呢。温侯爷那边还要定期从他们那儿收购药材去赈灾呢，这回他们可不止是亏大了，怕是还要得罪温侯爷。”

魏无羡听完，默不作声又喝了一杯酒，抬眼一看那小二还没走、正揪着围襟站在桌旁眼巴巴看着，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轻门熟路地给蓝忘机递了个眼神。

蓝忘机看他一眼，摸出钱袋放到他手上。

多日同行，也算是有了些默契，将小二打发走后，两人便结了账，而后心照不宣地出了酒楼。沿着街道走一段路，穿过狭窄的小巷，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从桥上擦肩而过，魏无羡刚想给蓝忘机指一指，说过了这座桥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忽觉衣袖被什么人轻轻地拽了拽。

回过头，瘦小的女孩将篮子举到他面前，犹犹豫豫地抬眼，鼓起勇气道：“大哥哥买朵花吧，一文一朵，不贵的！别人卖都要三文呢！”

看她说到后面越来越有底气的模样，魏无羡不由有点哭笑不得，再往篮中一看，是再平常不过的野花，但花瓣和花萼都很完整，还沾着露水，看得出来是刚摘而且认真挑选过的。

小女孩仿佛怕他要跑，焦急地又添了一句：“真的不贵！我还差一点钱，还差一点钱就能给我娘买药了……”

再看小女孩的衣着，比平时见到的普通人家的衣着还要破旧一些，于是他摸摸下巴，微微一笑，道：“行吧，那我就买一点……”

往身上一拍，魏无羡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得意忘形了，忘了刚刚打发完小二就把钱袋还给蓝忘机了。

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心里飞快感叹一句真是习惯了有钱的日子了都忘了自己原来是个穷光蛋，下一刻即将开始纠结要不要回头死皮赖脸地跟蓝忘机借，只闻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即响起蓝忘机的声音：“花全给他，钱我付。”

说这话时，蓝忘机顺道走了几步停在魏无羡身侧。小女孩登时瞪大眼睛，看看魏无羡，又看看蓝忘机，才恍然大悟地把篮子往魏无羡手里一塞，将得到的银子珍重地收入衣袋，又忽然想起什么，抬头一板一眼地问：“请教两位恩人尊姓大名，他日有机会我必定涌泉相报。”

蓝忘机没说话，魏无羡大言不惭道：“我姓蓝。”

蓝忘机：“……”

小女孩信以为真，认真道了句“谢谢蓝公子”，转身就要跑。

魏无羡：“哎，等等。”

女孩身形一僵，忐忑不安地回过身，低着头。一朵沾着露水的粉白色小花穿过发丝落到鬓边，她微微一怔，再抬头时看见魏无羡摆摆手：“送你的，快去给你娘买药吧。”

待小女孩走远，魏无羡才若无其事地正面对上蓝忘机瞟向自己的目光：“干嘛这样看我，钱本来就是你付的，再者含光君这么大方，跟你姓也不亏是不是？”

蓝忘机移开目光，轻声道：“一百二十。”

魏无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自己欠债的数——刚进城那会儿，城门那边穷苦百姓特别多，有些还是从外边逃难来的，他见着这些人就想帮一帮，但他身无分文，于是每次都优哉游哉地道，含光君借几个子儿用用呗。

谁知含光君这么小气，一直记账记到现在。

魏无羡揉揉鼻子，想象了一下未来漫长的还债岁月，语气不由染上一丝委屈：“我可刚刚才夸过你大方……”

 

 

 

「四」

 

聂家的药庄今天没有开门，得亏魏无羡跟那聂二公子有点交情，打了个招呼就从后门溜了进去。烧得最严重的是临水的库房，大堂反而没遭劫。聂怀桑正站在库房外的院子里对着账本发愁，见魏无羡来了，便强打起精神上前去打招呼，此时一名家仆凑上来道：“少爷，库房里的药材烧毁了大半，半个月前采购回来的最名贵的那几种全都未能幸免……”

聂怀桑闻言腿脚一软，差点扑通跪地。

魏无羡顺手扶了他一把。聂怀桑急忙抓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我看我这回是真要被大哥打断腿了，魏兄，你到时候可要帮我说点好话……”

魏无羡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吃顿好。”

聂怀桑一听，嚎得更夸张了，眼看就要破罐破摔丢下烂摊子拉着魏无羡出门去不醉不归，一抬眼看见站在魏无羡后边的蓝忘机，顿时清醒过来，迅速与二人拉开距离，清了清嗓子，恢复严肃面容：“请问二位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魏无羡道：“也没什么，就想来看看你什么情况。这烧得还挺壮烈啊，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聂怀桑哭丧着脸：“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在喝酒的时候突然被人告知‘你家药房着火啦’然后心急火燎地跑回来……唉，等我到了，渣都不剩了。”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啊，”聂怀桑愁眉苦脸地望望自家梁子都烧焦了的库房，“过几天那温家的人还要来查账搬药材，我还得先想想怎么打发他们才好。”

魏无羡也跟着他看了库房一眼，忽然笑了笑：“现在这个状况，总之药材是不可能给温家的了。”

聂怀桑转过头来看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魏兄，从方才起我就很想问了……你为何拎着一篮子花？”

魏无羡偏头朝蓝忘机努了努嘴，“蓝二公子送的。”

“蓝、蓝……”聂怀桑朝蓝忘机那边看了一眼，仿佛受到了巨大打击一般，说个话都结巴起来，片刻后他像是说服了自己什么一般，定住心神，恢复常态，“原来如此！是蓝二公子送的啊，那可真是恭喜魏兄了！”

“……”魏无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心道恭喜个屁。

 

看聂怀桑似乎忙得不可开交，两人没有在药庄过多逗留，随便问了几句就告辞了。一出大门，魏无羡便迫不及待地发问：“蓝湛你怎么看，跟你家丢了药材的事有联系不？”

先前蓝忘机要他协助调查的事，便是蓝家丢了药材一事。先前因逃难前来的百姓有不少染上了疫病而被隔离在城外，虽说官府已经有所安排，温侯也领了朝廷的命来安顿灾民，但施粮之余还要兼顾医疗，僧多粥少，不光人手不足，资金也是个问题，更不要说除去这当中各个流程中见不得光的抽成之后还能投入多少了。为此蓝家家主默不作声让弟子清点了一批药材让送到灾民那里去，然而过了数日却没有消息传来，去问过之后才知道灾民那边根本没收到药材，甚至连护送药材的弟子，也没再找到当日接收镖车的人。

方才蓝忘机除了示礼告辞以外并无其他言行，但魏无羡知道他一定有留意其他的事情。蓝忘机答道：“并无直接联系。”

原本魏无羡心想的是聂家药庄被烧，蓝家也是有一批药材不翼而飞，事情都与药材有关，结果都是损失了药材，很大可能并不是巧合。

但是蓝忘机用这么确定的语气否定了，那么肯定是心中有数。魏无羡点点头，又道：“没有直接联系，那意思是有间接联系？”

蓝忘机颔首，道：“还需继续追查。”

魏无羡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有意无意往旁边一看，河面波光粼粼，映出河边船家停着的几只乌篷船的影子，他驻足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蓝湛，你有没有尝过那些画舫上的酒菜？味道怎么样？”

蓝忘机摇了摇头。

魏无羡顿时激动得拍了拍手：“那我们不如晚上去试试！”

蓝忘机：“……”

“那就这么定了哈！”魏无羡大大咧咧地敲定了行程，转身往回走，“晚上就在这里见。含光君我们不见不散！”

蓝忘机无言片刻，蹙起眉正要跟上去，魏无羡却摆摆手：“我还有点私事要解决，含光君你先去做自己的事吧。放心我不会跑的……更不会逃债，您一万个放心！”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远了，发现蓝忘机确实没跟过来，安心返回了聂家药庄，看见聂怀桑还站在院子里唉声叹气，忍住上去就是一顿打的冲动，走上他背后，微微一笑：“聂二公子。”

聂怀桑浑身一抖，转过身，折扇玩命儿扇，仿佛是在给自己压惊：“魏兄啊……你可吓死我了。”

魏无羡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就有话直说了，你昨晚在哪喝的酒？”

聂怀桑又是一抖：“我不知……”

“这都不知道，你喝酒喝傻了？”

聂怀桑呜咽了一声：“就，河对面的酒楼……”

魏无羡哦了一声：“然后就在楼上盯梢，让你的人把药材用船运走了？好算盘，岸上人人都急着奔走告知喊人救火，谁会发现这一发暗度陈仓？全城都知道你家药庄烧了，到底烧了多少东西全凭你一张嘴，温家的人来要东西也拿你们没辙是不是？”

聂怀桑：“……我不知道，这我真的不知道……”

魏无羡接着道：“为了不让同在二楼的我们看到后坏了你的算盘，你还打赏小二给我们酒里下药？”

聂怀桑：“我……”

魏无羡：“你什么你，不是我说，你下药就算了，还糊弄我们？有意思？”

聂怀桑的表情忽然凝固了：“……魏兄，这回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无羡快要被他气笑了：“你不知道？那我们两个怎么会没事脱了衣服躺一张床上去？”

聂怀桑神情僵硬地沉默了一会儿，沉默得让魏无羡都察觉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随后聂怀桑艰涩道：“魏兄，前面的我都认，但是这最后的……你是真冤枉我了，我除了打赏小二让他给你们酒里下点无伤大雅的药以外，什么都没干。”

魏无羡：“……”

半晌，他道：“所以？”

聂怀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走的时候不放心，往你们门缝里瞄了一眼，正好看见蓝二公子在扒你衣服。”

魏无羡：“……”

聂怀桑：“你不知道，我当时吓得差点戳瞎我的眼，说了句妈呀就赶紧溜了。”

魏无羡：“……”

聂怀桑：“后面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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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出现中一这种神奇的分篇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有中一就有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