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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不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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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风沙星辰

※忘羡only

※撑饱ooc

※片段流,很无聊…巨无聊…不是开玩笑的无聊(

日常测试文风结果把自己玩死了…不知道写的什么鬼又臭又长…

这个世界上,生命与生命的融合是如此容易,花朵即使在风中也能同其他的花朵相聚,连天鹅们都彼此相识,只有人,时时刻刻搭建着属于人类的孤独。

——圣埃克絮佩里《风沙星辰》

以上,脑洞来源

正文字数:10357

风沙星辰

这座城市正处在高速发展的阶段。整改的道路、静待拆迁的违章建筑、拔地而起的高楼屡见不鲜,城市在一天天趋向现代化,旧事物正被新事物逐一取代,生活节奏的加快也时常带来困扰,比如说城市建设因为超负荷作业出现供电紧张——人们相信这些问题早晚会得到解决,因为他们的生活正在一天天变好。

所以,像这样的,整个城市都坠入黑暗的停电的夜晚,以后也许再也难以碰到了。

蓝忘机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心情驱使自己推开楼顶那扇生了铁锈的大门,踏上已经许久没有来过的天台。或许是因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悠闲的夜晚,虽说所谓闲人可能只有他一个。

站在天台上往下看,与平日不同,万家灯火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漆黑。漆黑的夜空与漆黑的地平线似乎交融在一起,而由地平线延伸而来又是一幢幢漆黑的楼房。抬头看时隐约可见云层的轮廓,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空,像肆意涂抹着浓黑颜料的画布。

很久以前母亲总喜欢在晚饭后叫上他一起搬一把躺椅到天台上乘凉,虽然那时候他为了按时完成作业一度十分苦恼,但还是忍不住每天都悄悄期待着晚饭后的时刻。事实证明这或许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从数年前开始,他身边就再没有会在饭后叫他搬椅子去乘凉的人了。

也谈不上是什么珍惜不珍惜,只是在还有机会留下回忆的时候,将每一天都珍重地过,也好避免给未来留下太多不必要的遗憾。

蓝忘机将手搭在天台边沿的围栏上,将呼吸放平缓,发丝被温和的晚风轻轻拂动,手心里冰凉的触感向着心底传去了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的静谧感。下班的人流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这条街道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因而在此时街上也鲜见打着车灯的车辆。天空是一块浓黑的画布,不像记忆中那般流淌着似水繁星,却又隐隐约约地,闪烁着细碎的光华,像撒了一层银色的水晶粉末,在不经意间静静地闪耀。

在这天上地上尽是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不自觉地享受着这份宁静的孤独。

他向远方眺望而去时,入眼瞥见隔了一条街道的对面楼顶有个黑影在动,不由一怔。定睛一看,那似乎是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在摆弄着类似摄影架那样的东西,那架子上放置着一台机器——是摄像机还是天文望远镜,以他的视角看不清楚。

他只看见那个少年的侧脸,自然放松状态下嘴角微微勾着,好看的眉梢含着笑,眼睛明亮,摆弄着架子时那股跃跃欲试和犟劲儿稍微有点孩子气……应当是个相当爱玩又跳脱的人。

蓝忘机只是一动不动地默默注视着对面楼顶上的少年,毕竟在这个停电的漆黑夜晚,也实在没什么别的好关注的东西。而那个少年似乎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来左顾右盼,很快就锁定了蓝忘机的位置。

蓝忘机似乎看见他咧嘴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听见他的声音:“你也是出来看星星的啊?”

喊得极大声,似乎完全不介意会被楼房里的其他人听到,而只是纯粹通过增大音量来让隔了一条街的蓝忘机听到——因此即使所有人都能听到这句话,这依然是只说给他一个人听的话。

划破长空,穿越层层屏障,来到他耳边。

排在蓝忘机前面的少年忽然回过头,仔细打量他片刻,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我上次看到的对面楼天台上那个人?”

蓝忘机既不想说我早就认出你来了,也不太想回答我不认识你,于是点头“嗯”了一声。

这条领课本的队伍排得很长,前面几乎纹丝不动,于是少年干脆转了身,笑嘻嘻地说:“没想到我们居然同一个学校还同一个年级?没想到这么有缘,一开学就能碰到熟人。”

……少年大抵是以前没怎么被人拒绝过,所以在蓝忘机皱着眉头说“不熟”的时候才会反应大得差点跳起来,然后一边小声嘀咕“不熟的话变熟不就好了”一边委屈巴巴地转回身去。

蓝忘机还在思索着自己的表现是不是过于不友善了,那少年就又回过头来,仿佛有着一个金鱼脑,把才发生的那段对话全然抛之脑后,反正笑得看起来完全没受到打击:“我叫魏婴,你叫什么?”

蓝忘机垂眼看了一眼他别在胸前的校章,盯着上面“魏无羡”三个字无言了片刻,而后淡声道:“蓝湛。”

魏无羡显然早就看过他校章上的大名,这时便哈哈大笑起来,十分自来熟地搭上蓝忘机的肩,眨眨眼睛:“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蓝忘机下意识想避开他搭肩的手,然而在他望过来时迟疑了一下,便再也避不开了。他确实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性格的人,以前也从未被这样单方面宣告过成为朋友,一来他不属于那种不依靠身边人照应就活不下去的人,二来或许是他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没有人能自然而然地与他维持朋友关系。

眼前的人说不定是那种即使对方明确表现出拒绝意愿也还是会死皮赖脸凑上去的类型。蓝忘机还没回答他,便听见队伍前面传来谁骂骂咧咧的声音:“魏无羡!过来!排那么后你想排到猴年马月?”

魏无羡一听,朝蓝忘机挥了挥手表示告辞,迈出一脚似乎要向队伍前边走过去。然而他的步子迈不动了,不可置信地回头时,看见蓝忘机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脸色不善,语气冷冽,一字一顿:“公共场合,遵守队伍秩序。”

魏无羡:“……”

见对方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魏无羡只好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位置,蔫头蔫脑地嘟哝着:“不就是插个队吗……你这人真麻烦。”

这种抱怨蓝忘机以前也听得多了。无奈家里的教育就是这样,即使在不需要他多管闲事的地方,他也仿佛职业病发作一样下意识去约束自己以及他人的言行——大抵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让以前的很多同学对他敬而远之。

……但这次,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看着魏无羡转过头去就没再回头找他搭话,只好像在小声嘀咕什么,蓝忘机难得地有些不安,悄悄蜷起了手指。

不过这份不安和疑虑在放学后就被击碎了。

蓝忘机对交朋友没什么经验,因而怎么都没想到“朋友”还附带陪同上下学服务。放学后他作为班干部协助班主任整理文档花了点时间,因此在他离校时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一走出校门他就看见魏无羡从大门后边跳出来,看起来是一直在这里等。

“我们不是顺路吗?一起回去行不?”魏无羡自作主张地与他并肩同行,探头留意着他的神色。

蓝忘机抿着嘴一言不发,魏无羡便又不死心地逗他说话。实在被耳边的聒噪折腾得受不了,蓝忘机便平声道:“随你。”

魏无羡顿时心情豁然,走路的步子都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下一刻他就被蓝忘机沉静的声音拉回了凡尘:“你等很久了?”

魏无羡点头说是,然后问怎么了,蓝忘机罕见地犹疑了很久,才说,以后我会经常晚走,你别等了。

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是那么不领情。看起来效果应该不错,因为魏无羡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反而很宽宏大量地笑出来:“反正我也没有要紧事,我乐意等呀。”

蓝忘机没再说话,像是默许了他的跟随。

事实上也是真的默许了,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习惯。平日里他们交集不多,不在同一个班级,魏无羡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平日里没事还来招惹他,把人惹得都要矜持不住发火了就适时收回去,过后又没事人一样继续来招惹他。

但魏无羡就是这样固执地坚持着放学后跟他两个人一起走回去,走过那些熟悉的旧街道和旧商店,一路上也都是夕阳余晖映照出的老旧的昏黄。

蓝忘机自始至终不明白魏无羡为何如此拘泥于与他同行,仅仅是因为在那个停电的夜晚对上眼了吗?这么一想的时候,他仿佛又置身于那片漆黑夜空之下,耳畔是静谧的晚风,周围是幢幢楼房,没有任何灯光,但他知道人们都待在自己应在的地方,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没人会因为一场小小的停电停下自己的步伐。

在他这么以为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和他一起眺望着同一片夜空。

……这么一想,可能还真的是这个原因。

对蓝忘机来说,这是不同寻常的一天。但对其他人来说,这一天与以往所经历的日常无异。早上依然循规蹈矩地在课程中度过,蓝忘机也一如既往地履行自己班干部的职责,各人延续各自的生活轨迹,没有人发现异样。

除了在放学后一如往常地去办公室给班主任递交纪律检查表时,班主任抬抬眼镜,说你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吧,需要请假吗?

蓝忘机摇头说不需要。

班主任便没再多问,挥挥手表示你可以走了。

所以今天他走得还算比较早,教学楼里和操场上还有留下来的学生。走近校门口时,他看见少年倚在门边,笑着同女孩子搭话。

再走近一点,恰能听见女孩子同伴的声音:“绵绵,走啦。”

不知是先前说了什么,被称作绵绵的女孩子脸涨得通红,憋着气愤和埋怨瞪了魏无羡一眼。魏无羡倒是不以为意,脸上挂着戏谑的笑:“谁说我不报名字了,你听好了,我叫远道。”

绵绵听了不由一怔,总觉得这名字听着不是个味道,转头求助似地望向自己的同伴,同行的女孩子一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刚要再说点什么,她便听见少年后边传来的沉声低语:“玩弄字眼。”

绵绵便看见少年眼睛一亮,仿佛再顾不上其他,立刻转过头去招呼着喊了声蓝湛。身边的女孩子们也忽然反应过来这玩弄的是什么字眼,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有人拽了拽绵绵的衣袖:“你怎么不说话?”

绵绵心说我本来是想说话的……本来想说什么呢,你不要脸?反应过来的时候确实气得很,可是不知怎么地,看着他转过头去不再关注这边,这时候再说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她摇摇头:“算了,不跟他计较。我们走……你们也不许跟他说话!”

待女孩子们成群结伴地走远,蓝忘机才缓缓望向魏无羡。只见魏无羡笑眯眯地将香囊扣绳绕在手指上转得飞起,道:“你今天怎么出来得这么早?老师特批你早走的?”

蓝忘机盯了那香囊片刻,而后偏过头,低低地嗯了一声,说,走吧。

一路上魏无羡仍然是如以往一般喋喋不休,有事没事就想逗他说话。可蓝忘机此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脑海里涌入了太多东西,被人推一把而摔下楼梯时瞥见的光景、父亲的病危通知书、叔父的扼腕叹息、邻里的闲言碎语……还有,少年没心没肺地与女孩子搭话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焦躁,想加快脚步逃离这片阴影的欲望,一点一点,堆积成山,沉重,苦闷,喘不过气。

他忽地听见少年清亮的嗓音:“蓝湛,你脚是不是受伤了?”

在心理防线变得薄弱的时候,连关怀的话语都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蓝忘机猛地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魏无羡。魏无羡看清他神情后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慌了:“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只放低了嗓音,小声嘀咕着要命了要命了,听得蓝忘机半是焦躁半是不解。

看着少年这副手忙脚乱的慌张模样,蓝忘机也一时有些恍惚,怔怔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出了什么状况,抬手一抹,不知什么时候,脸上竟有些微微的湿润。

他心里忽然兵荒马乱起来,急忙擦了脸就转身要走,不料魏无羡突然从背后拖住他的手,软着嗓子道:“你有空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声音软得近乎请求,看样子是被他刚才的神情吓得不敢像平日那样跳脱。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容抗拒的,死死地拽着,仿佛下定了决心,无论自己的手被甩开多少次都会再抓回去。

蓝忘机并不想甩开这只手。

他们一同走进魏无羡住的那幢楼房,目光扫过楼前的拆迁图标时蓝忘机顿了顿,然后一言不发地继续跟着魏无羡。这条街的楼房构造大同小异,通往最顶层的楼梯都是狭窄又潮湿,天台的大门都同样长着铁锈。

门一推开,傍晚的风恰好呼啸了一瞬,铺天盖地涌入楼道,翻起两人的衣角与发尖,从遥远的地方席卷而来,无声撩动衣角过后又窜逃到遥远的地方去。

蓝忘机抬眼望去,天边的夕阳正缓缓没入茜色的云霞,彤云正流转变幻,由近及远渐变成冷淡的铅灰色,光芒正缓慢地敛入云层中,天空隐约可见银白的星子,是日夜的交接时刻。

一踏上这个天台魏无羡就恢复了本性,话也多了起来:“要是现在是晚上,我就能拿那个望远镜给你看看了。你家好像管得很严吧,不能太晚回去的……要是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你看看,好了快过来,我跟你说……”

蓝忘机依言走到魏无羡身边,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然后跟着他深呼吸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胸中郁结似乎也化解了不少。偏过头时恰好看见魏无羡也转头看他,对上眼后蓝忘机下意识把脸别了回去,而后便听见魏无羡轻笑一声:“有没有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虽然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但能感觉到是好意。蓝忘机便轻轻嗯了一声。

魏无羡没再说话。

他们只是两个人一起站在围栏边,一人漫不经心地趴在围栏上,一人局促地抓着栏杆。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远方,一言不发,直至夕阳西沉,月上梢头,头顶晴朗的夜空布满繁星。

那是蓝忘机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令自己难以忘怀的光景。这是两个闲人在享受着与旁人格格不入的孤独,是两颗尘埃在眺望浩瀚的宇宙,是与世隔绝,是忘却自我。

蓝忘机悄悄用余光观察着魏无羡。对方仍然在抬头看着夜空,并没有注意到蓝忘机的目光。蓝忘机就这样一直盯着对方的侧脸,近乎贪婪,仿佛每一眼都是倒计时。

他听见心里有什么在敲击着,像钟声,一下一下,发出寥远的回响。不知声之所在,只感觉到触手可及。

他伸出手去,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那幢楼房不久后就人去楼空了,但拆迁队迟迟未开工,似乎是有人去找拆迁办交涉,而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争端,听说是闹出了人命。这幢楼房就这样被闲置下来。

魏无羡跟他的家人搬走了,也再没理由跟蓝忘机一起上下学,两个人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到后来就只剩下手机通讯录里一个鲜少拨打过的号码。升入高中后,蓝忘机所能听到的闲话里,魏无羡这个名字的出镜率倒是很高,只是涉及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比方说那个魏无羡昨天又在哪个巷子里跟外校生打架了,哪天又旷课了回来开口就是顶撞把老师气得够呛,哪天跟同班同学吵架一个气不过动手打人……几乎没有人记得现在这个浑身带刺的少年过去是那种总能得到偏爱的顽劣却聪慧友善的闪耀角色。偶然见到一面,蓝忘机皱眉问你遇到什么事了,只得到一句语气冷淡的“与你无关”。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蓝忘机也很不解,好几次想发短信问一问,却总是会想起那一句与你无关,踟蹰着按不下去发送键,便只能任由心里的不安慢慢放大。

这种不安终于在某一天瞬间膨胀,放大成另一种令自己慌乱的情绪。

蓝忘机在走过某个十字路口时,听见街角传来熟悉的声音,回首望去,魏无羡的背影映入眼帘。与多年前相比,他身形拔高了,肩骨硬朗,腿长腰细,大抵随意一瞥都能引得女孩子注目。与他面对面说话的应该是几个他班上的同学,建立了革命友谊的那种。

黄灯闪了几下就转成了红灯,蓝忘机停住了脚步,站在路边,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蓝忘机没听懂他们谈论的话题,只听得出那几个人在旁敲侧击打探魏无羡家里的情况,魏无羡则调笑着打擦边球,一点痕迹都不露。他听懂的,只有在红灯转绿、他踏上斑马线时,某个人忽然大声说的:“魏哥,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一层班的那个蓝忘机啊?听说他以前是你朋友?我们之前被他扣过不少分啊。”

于是他便感觉到那人漫不经心地朝他投来一瞥,顿时如芒在背,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他装作没有留意到他们的动静,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听着那个人谈笑一般越来越遥远的戏谑话语:“对啊,我们以前是朋友。”

他再也听不清别的话语,直至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自己家楼下,回头望向街对面的楼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在那一刻蓝忘机终于明白这些年来在自己心里飘飘渺渺丝丝缕缕的情愫缘由何处,也同时发现那个源头已经空空如也。这一次是曾经执拗地抓住他手的人甩开了他,在他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走远,他抓不住分毫。

他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被两侧楼房困住的茜色天空,一如数年前的那样,是那副令人无法忘怀的景象。也许魏婴这时也在某个地方抬头看着这片天空……这样,或许还不算隔得太远。

新学期开始后,学校似是要督促学生潜心学习,特意请了一位教授来开讲座。年轻的教授戴着方框眼镜,行为举止温文尔雅,一开始谈论的话题是早恋的危害,语言风格也不凌厉,让人听得很舒服。

到了后半,话题就开始跑偏,在提问环节甚至有学生举手问什么时候适合谈恋爱,问同性恋,问暗恋。教授颇有些为难地抬了抬眼镜,温温吞吞地说:“我举个例子吧,这个例子也是我上学时的班主任经常举的,他说——他在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对初中生高中生情侣最后能修成正果的。”

台下哄堂大笑,教授也笑了笑,然后继续说:“但是,我觉得,‘喜欢’这种感情,本身是没有错的,甚至我必须得说,它是十分美好的。因为这种感情的存在,让一切你平日习以为常的事物,都获得了意义。”

哄笑声慢慢减淡,教授的声音也逐渐明朗而清晰起来:“意义不是事物本身拥有的,而是由人来赋予的。比如说人的名字,不过是各种字符拼凑起来的组合物。但是,为你取名时融入美好祝愿的父母,呼唤你的名字的家人朋友——是他们为你的名字赋予了意义。

“举个例子,狐狸对小王子说‘麦子的颜色也是金黄色的,它会让我想起你。而且我也将喜欢聆听风儿吹过麦田的声音……’对其他人来说,麦子的颜色有什么意义呢?没有的。这份意义只有狐狸自己才会明白。同样地,在他人眼里再普通不过的事物,在你眼里说不定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而这份意义,只有你、或是还有另一个人,才会明白。”

这个年纪的学生大抵都很爱听这种嚼起来有味道的话,便都专心听起来了,当然不打算听的从头到尾都不会专心。蓝忘机只感到周遭一片寂静,只有台上教授的话萦绕在耳侧,似乎整个礼堂都暗了下来,黑暗中只有他,和另一个人,坐在这个地方,听着这些落入心里的话语。

他知道那个人坐在后排,甚至能想象得出那人停下与旁人的调笑,转而专心听起讲座来的情形。

“再比方说,我们头顶的天空。数亿年后将与银河系相撞的仙女座星云,入眼的来自几万年前的恒星的光,彗星坠落炸裂产生的碎片……这些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在赋予其意义之前,每个人头顶的星空与其他人看到的星空并没有差别。但如果,这片星空成为了你与另一个人之间独一无二的回忆,那么这片星空便被赋予了意义,与其他人所看见的星空都不一样。它是属于你、属于你们的。”

教授顿了顿,又说:“既然它如此美好,那么为什么最开始我会提及早恋话题?……确实,是出于校方的要求。但是,也有另一个原因。‘憧憬’、‘喜欢’、‘爱’,在座的同学,经历得太少的你们,很多人还未能分清这些情感,未能懂得自己应背负的责任,未能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是真正的想要相守一生的人,还是寻求某种新鲜感?”

话说到这里,又回到了老生常谈,都是老师们平日挂在嘴边的说辞,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于是学生们又开始嘻嘻哈哈满不在乎起来,因而没有让教授最后那句轻声说出的话落入耳中:“——你们很多人,还未能明白这份感情所承载的意义。”

人群熙熙攘攘地走出礼堂,蓝忘机在缓慢移动的队伍中看见了不远处的魏无羡。这一次他没有在同谁说话,只是双手插兜默默跟着队伍走。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魏无羡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左顾右盼,而后轻而易举就锁定了蓝忘机的位置。

再然后他抬起手朝着蓝忘机招了招。蓝忘机看见他做了个口型,说的是“蓝湛”,唇角带笑。

接到电话的时候,蓝忘机怔愣了好一会儿,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人,只好沉默着听对面的女孩子哭哭啼啼着说话,适时地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绵绵在电话那头抽泣着说:“对、对不起……那些事真的不是他做的。他……魏无羡是放学后路过看到、为了救我才跟那些外校生打架的,没想到他们会伺机报复……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蓝学长你是自律会干部,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学校不要处分他,我也会帮忙澄清的……”

蓝忘机通过她的叙述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攥着拳头,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冷静。他告诉绵绵先将当天事件整理好,再想想有没有别的证人和证据,保持联络等等。挂断电话后他立刻拨了魏无羡的号码,得到的通知却是对方欠费停机。

请了假去魏无羡的班级一看,这人居然又翘课了。

这时正是自习课,这个班上睡觉的人不少。蓝忘机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一敲讲台,面对一群睡眼惺忪的学生,冷声道,如果魏无羡回来了,让他立刻来找我。

接着他便决定合理利用这段请假时间——事实上也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魏无羡可能会去的地方,他心里早就有了定数。

蓝忘机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踏上许久没踏上过的天台。他看见魏无羡趴在对面楼房楼顶的围栏上,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天。蓝忘机没有那幢楼的钥匙,便只能默默站在这里,站在与那个人相距很远的地方看着他,陪着他看天空,然后等待他像以前那样看见自己。

他说不清这样做是否有意义,但是多年以前魏无羡曾经像这样站在他身边陪着看了一下午的天空,他也觉得这样似乎确实让心情变得舒畅了一些。至少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曾执拗地抓住自己的手的人,但这并非出于感恩也并非回报,硬要说的话,不如说是黑夜中相互舔舐伤口的两只孤独的猫。

……在这一刻,在这世上,站在你身边、与你共赏这一片天空的,只有我。

蓝忘机低声喃喃着,一字一顿地唤了一声“魏婴”,而后对面那个托腮看天的人猛地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偏头就看到了蓝忘机的身影,微微一怔。

蓝忘机继续平声道:“魏婴,跟我回去吧。”

他一字一句咬得极清晰,话也说得极慢。他知道这个音量无法让自己的话传到对方耳中,于是尽力将口型描得具体,若是对方能够看清……

然后他便看见魏无羡勾起唇角笑起来,眼里似乎亮了一亮,以同样不足以让这边听到的音量说了句什么。

他似乎看清了那个口型,是“好呀”。

蓝忘机不假思索地按下确定键,给魏无羡充了一笔话费,然后收到了来自魏无羡的信息轰炸。

“我去你都跟我们班的人说什么了?!”

“为什么我一回去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还有人问我是不是勾搭上霸道总裁了?我???”

……

魏无羡发消息习惯一截一截地发,一次交流下来就是一大段的消息轰炸。蓝忘机忍不住回复他:将文字集中在一条信息里,节省话费。

魏无羡回得飞快:我不!万一欠费了不是还有你吗?

蓝忘机:……

可以想象得出魏无羡发完这条信息就在那头笑得捧腹的情景,估计他自己都觉得蓝忘机为了跟他保持联络给他充话费这做法挺傻的——尽管,蓝忘机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帮他充话费。

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应该做的呢?

绵绵和其他证人的证词已经递交上去,他也以自律会的名义递交了申诉文件,校方在与外校交涉,虽然还不清楚结果,但就目前形势来看,至少魏无羡不会受到太严重的处分了。

蓝忘机攥着手机,想趁现在问问魏无羡之前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又觉得这样打探人家隐私不太好——于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然而与以往不同、或者说与更早的以往相同的是,魏无羡又开始有事没事来找他了,甚至放学后明明不同路也还是要强行等他一起走。

蓝忘机想着这种变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仅仅是陪着他看一下午天空就能让他转变态度吗?

……但是一旦推己及人,也不是毫无可能。只是那个可能,他不会去想罢了。

这一天又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久违的停电。

蓝忘机眼睁睁看着电脑屏幕上没来得及保存的文档被黑屏取代,沉默良久,关上总开关,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叔父在客厅里点着蜡烛试图挑灯夜读,在蓝忘机提出出门后也没多问就挥手同意了。

于是蓝忘机再一次走入那片夜空之下。

多年前的记忆仍历历在目,连绵的漆黑楼房再一次映入眼帘,奇妙地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起来。只是这一次还未彻底入夜,因而远方的地平线还显着淡淡的橘黄,由上渐变成幽幽的灰蓝色,再往上,才是蓝黑色。

他不由自主望向对面那座空荡荡的楼房,即使心里已经明白那里什么都没有,还是会忍不住觉得那里似乎还存在着什么鲜活的气息,是过去的那些回忆存在过的证明……于他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即使知道可能性渺茫,他也还是期许着,那里会像过往那样,出现某个人的身影。

——下一秒,他所期待的情景就成真了。

遍布繁星的夜空之下,对面楼房的楼顶,那个人举起手里的东西,朝着这边晃了晃——他看见了发亮的屏幕,是手机。

于是蓝忘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信息栏又一次遭到轰炸。

魏婴:我只是心血来潮出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的在这里啊?

魏婴:是不是停电了太无聊啊?我想起来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停电了吧?

魏婴:等等等等,你先别转身!

魏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魏婴:就在这里!就是现在!

魏婴:你给我听好了!别跑!!!

仿佛能想象到对方发这些信息时气势汹汹的模样,蓝忘机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抬头望去时,正好迎上魏无羡的目光。

魏无羡深呼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大声地喊道:“蓝忘机!我——是真心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的!”

晚风呼啸而过,风掩盖了周边所有杂音,反倒让那穿越了风声的呐喊更为清晰。蓝忘机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魏无羡继续不依不饶不要脸皮地大声喊道:“我是说——我喜欢你!你懂不懂?!喜——欢——你——”

那声音一如当年,全然不理会是否会被周遭人听到并指指点点,只是不管不顾地,划破长空,穿越层层屏障,来到他耳边。

蓝忘机一个没拿稳差点让手机从手里摔了出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皮发烫。

他很想开口说点什么来表示回应,然而一开口就发现喉咙无比艰涩,被太多的情绪哽住了想要吐露的话语。

从初识的那一刻开始,点点滴滴,涌入心间。他恍然发现,原来从那么久以前开始,自己就在看着这个人了。

他说不出动听的甜言蜜语,也无法用同样的呐喊来回应对方,只有一字一句,清晰地轻声道:“我也是。”

对面的人好像忽然用尽了力气,腿一软干脆坐到了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手机屏幕一亮,又是新的短信。

魏婴:我看到了!

魏婴:“我也是”,对不对?

想象着对方脸上挂着的小得意神色,蓝忘机忍不住也放柔了神情——尽管在黑夜中隔得这么远,对方肯定看不见,他还是冥冥中觉得,对方一定能够想象出他的神情。

……至于未来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需要共同面对的是什么——那不是他们现在该操心的事情了。

每一个人都活在当下,每一个人都生而平等,他们也是普通人,只不过恰好于彼此而言是特别的而已,只不过恰好在同一片星空下遇见了对方而已。

魏无羡还在用信息轰炸他:你看到没?我说得没错吧?在这个地方看星星,视野是一流的吧?

蓝忘机:嗯。

倒也不一定是这样,能够看星星的地方,世界上多得是,视野更开阔的地方,也多得是。但唯独这个地方,于他们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唯独在这个地方,所看到的这片夜空,与世界上的其他人所看到的夜空都不一样。

……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该明白,这片星空,是只属于他们的。

会在停电的夜晚不约而同走上天台看星星的两个人、只有彼此能够理解彼此的两个人、世界上最无聊的这两个人,在初次见面的那一刻就该明白这片夜空对他们的意义。

——在他人眼里平平无奇,于我们而言独一无二,只属于我们的,这片星空。

-没了-

挑灯夜读还要遭受噪音干扰的叔父:摔

去年就想写的一篇,脑洞从科幻转到校园转到社会再转到现在这个xjb停电梗,然而兜兜转转不知为啥写成这个傻吊样…来来去去只是想表达第一眼看到开头那段引用时的某种感觉或者说某种印象,然而(。

太嫌弃不想修了…发出来混个字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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