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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好事近

※原著向非日常

※瞎编乱造,私设如山

※承包ooc

少年时期早恋故事(……)

本篇字数:10230

好事近

 *

蓝忘机不太想得起来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的蓝家子弟,此刻正缩在长木桌下,如偷鸡摸狗。一同缩在桌下的还有个看上去完全不在乎现在境况的人,漫不经心地转着红盖头,神情兴奋而专注地盯着外边。

魏无羡抽了抽鼻子,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对蓝忘机道:“这户人家倒是阔绰。据说新娘子的老爹把埋了十几年的女儿红都拿出来了……我闻到味道了,当真不错。怎么,待会要不一起去蹭一口?”

魏无羡话说得小声,却是几乎贴着蓝忘机耳侧来说,温热的气息随着话语的吐露扩散开来,轻易地就扑到了蓝忘机的耳根。

……太近了。蓝忘机想。

他浑身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一下,然而这长木桌底下的空间容纳两人已是极限。他这一挪便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继而带着整张桌子都晃了一下,魏无羡连忙伸手抓住另一边的桌脚让桌子稳下来,然后故作埋怨地道:“蓝二公子,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但现在情况特殊,你就不能委屈一下?”

蓝忘机看着他看似不满实为忍笑的表情,不予置词,只沉下脸,无故觉得这人说不定会在心里道:不想跟我待一块你又能怎样,不还得跟我一起挤在这里?

完全不会在乎自己被讨厌,不如说甚至以此为荣,还要趁此机会拿他寻开心。

心里莫名地憋起一股气,却又辨不清这是一份怎样的心情。蓝忘机便冷着脸转过头去,决定不搭理魏无羡。

外边的喜席上仍间或传来微弱的酒樽相碰、闲人贺喜声,看样子场面还很和谐,那个传闻中的红衣鬼还没有出现。

蓝忘机还在凝神分辨外边的声音,耳畔蓦然采入断断续续的咀嚼声,不由一愣,再转头时,难以置信地看见魏无羡就这么趴在他旁边,捧着一把莲子嚼得起劲,腮帮子鼓鼓囊囊,像松鼠啃着坚果一样窸窸窣窣。

蓝忘机:“……”

他眉心一跳,抽了抽嘴角,欲言又止。

魏无羡留意到蓝忘机难以言喻的眼神,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手掌伸到蓝忘机面前,笑眯眯地道:“在这干等着太无聊啦,幸好我带了吃的。这是我师姐在莲花坞摘的,你肯定没尝过,要不要尝尝?”

那只手倒是与主人作风严重不符地白净得很,手心里盛着几颗白白嫩嫩的莲子。蓝忘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斟酌许久的言辞在嘴边翻了又滚,刚要脱口而出拒绝时,脑海里一个激灵闪现出这人一边说着“所以呢,本来也不打算给你”一边大大咧咧笑着走开的画面——脸色顷刻便沉了下来。

他伸手拈起一颗莲子,语气冷淡:“谢谢。”

魏无羡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一边转头一边好奇而忍不住偷瞄,心里疑惑着这蓝湛到底算不算领情,他接了莲子干嘛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如果他不想要干嘛还接我送的东西?莫非他们蓝家还有不可拒收他人赠礼的规矩?

在心里感叹着小古板真难懂,魏无羡麻利地把剩下的莲子一股脑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咽下去,拍拍手,开始凝神视听。

他一闭嘴,整个房间都寂静下来。两人均将气息压得平稳而不易被察觉,耐心地等待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窗外明月似被云层覆过,月华收敛。房间的窗户无端端被阴风撞开,接着这股风一卷而过,房间里桌台上的蜡烛一支接一支的熄灭,周围很快便暗了下来。

魏无羡登时激动起来,忍不住伸手拽了拽蓝忘机的衣袖,愉快地做出了“来啦”的口型。

蓝忘机看着他很快转回头去认真注视外边,偏头一瞥那人还扒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神色微微松动了一下,没有挣开他。

那传闻中搅黄城中数户人家亲事的红衣鬼,可算是似乎即将要出现了,不枉他们在这蹲等了几个时辰。

要说事情为何会是这般局面,那可说来话长。近来这镇子上出现诸多怪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多门良缘大喜遭到鬼怪搅局。第一桩甚至出了人命,新娘所坐的花轿无故滚落山崖,事后轿夫们道看到了有一红衣鬼凭空出现,将他们震开后用怪力推倒花轿,不料花轿直接从山崖上滚了下去。之后的几桩里也有人目击到那个红衣鬼,只不过之后这鬼倒是既不谋财也不害命,看起来像是以搅黄亲事拆散有情人为乐,做的都是些只有力量不足的小鬼才会做的恶作剧,例如把烛台全部推倒、把红幔全部撕破、在新郎揭开盖头那一刻让新郎看见个猪头等等,虽说没伤人,但其所为各种意义上造成了相当恶劣的影响。

近来镇上又有大户人家要办喜事,这地方距云梦近,这户人家便向云梦江氏求助。蓝忘机是随叔父与兄长来此地探访蓝家故交,偶然听说此事,心生端倪,便告知叔兄后独自一人出来调查。

不想便在大街上遇到了死缠烂打跟着江家修士来凑热闹最后又跑出来自个儿到处逛的魏无羡。

魏无羡一看见他便眼睛一亮,而蓝忘机一看见他那眼神就觉着这人又要作什么妖,本想立刻调头走开,然而不知怎的对上眼时顿了一顿,移开眼时慢了一拍,便被魏无羡逮住了。

魏无羡说你要去抓那个鬼啊正好我也要去,哈哈哈我们一起啊,你不知道怎么进去我教你啊。

然后魏无羡就拽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那户人家大门,漫不经心地跟那些素不相识的宾客天南地北海聊了一大段,加上两个少年衣着举止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主人与客人竟也都把他们当成了收到请帖的客人。

魏无羡在酒席上胡吃海塞,蓝忘机则拘谨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好不容易熬到尾声,魏无羡勾勾手指,便带着蓝忘机转悠到了新郎新娘的洞房里。

最开始看着蓝忘机站在门外又是警惕又是拘谨,魏无羡只得如实告知:“我们家派了人来抓鬼,这会儿新郎新娘都在别的地方。这儿不是真正的洞房,只是布置成这样掩人耳目罢了。”

怕蓝忘机不理解,魏无羡又补充道:“我跟他们说好了,这回先由我来探探情况,不能打草惊蛇让那鬼给逃了。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放信号让他们出来支援。”

然后他就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红盖头,一边托在指尖上转,一边推着蓝忘机躲进了桌底下。

躲在桌下耐心等了许久,如今总算等来了这个传闻中的鬼,魏无羡跃跃欲试地使劲探头去看,一个不小心就把脑袋磕到了桌底,发出吃痛的嘶嘶声,捂着脑袋又趴了回去。

耳边忽地响起酒杯摔落发出的清脆碎裂声,蓝忘机神色一凛,伸手揪住魏无羡后领往上一提,两人同时使劲掀翻长桌,长桌上放着的各种物件零零落落散了一地。红幔在大开的窗户外飒飒飘动,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房里没有别的异样,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蓝忘机皱紧了眉,令手里的剑出鞘一寸,正要朝窗户走去,半空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向那人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魏无羡将食指抵在唇上,眨眨眼睛,做着“嘘”的口型。蓝忘机盯着他的手指看了片刻,默默颔首,将避尘收回剑鞘中。

而后魏无羡便拽了拽他衣袖示意他跟上。拽的力度不重,蓝忘机只要轻轻一挣就能挣脱,但他踟蹰着盯着那只手,感觉到衣袖被牵动时,竟下意识跟了一步,甚至像是为了不挣脱对方一般,被牵扯着加快脚步跟上前,控制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仿佛光是看着那个背影,就不由自主地想跟上去与其并肩而行。

魏无羡走出门外,小声而感慨万千地叹了一声:“有钱!”

蓝忘机:“……”

在桌底下时,他已经被这个人的这句话折腾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这户人家的确是有钱。宅邸很大,依山傍水,府内竟还有一个偌大的湖,湖上有莲蓬与莲花,还有假山与小船——魏无羡来时便顺手摘了个莲蓬,剥完吃完后公正地评价道:不如莲花坞的好吃。绕湖而建的房屋均是由黄花梨木筑成,飞阁流丹,房檐上成排悬着大红灯笼,红幔千丈延伸到不能一眼览尽的远方。

古铜色的九曲回廊从东边楼阁横跨过湖面连通着西边楼阁,廊柱上刻着繁复的花叶与飞鸟图案,镶了金箔,夺目荣华尽显。

若是这户人家自立门户加入仙门世家,恐怕也不会有人质疑。只可惜这户人家祖上无人修仙,这代的家主似乎也没有求仙问道的意愿,只愿安安稳稳过活,不想这时候竟还是遇上了不得不依靠仙门的事情。

此时月上梢头,湖面微波粼粼,晃得月光似乎在水面上漂浮。办着酒宴的大堂里灯火闪烁,人影散乱,仍不时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似乎没有人意识到那个传闻中的鬼怪闯了进来——又或是前来除祟的修士特意提醒过,不论外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要出去查看情况。

他们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参加酒宴,是忧心忡忡胆战心惊,还是满不在乎得乐且乐,不得而知。

魏无羡与蓝忘机也没有闲情去顾忌宴席上的宾客作何感想,只有一同注视着眼前波澜不惊的湖泊,密切留意着耳边细微的风声。悬在屋檐边的一排排灯笼无风自动,咿咿呀呀地摇晃起来。月光再次收敛之时,耳畔略起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察觉到风里愈来愈明显的声音,两人的神情都愈发严肃起来。

只听见空中传来什么金属片划过的铮亮声音,魏无羡身形一压,扣在剑鞘上的手指微微一扣,一道红光划破长空,随便应声飞出。

轻灵的红光在湖上划出一道水障,魏无羡还未来得及收剑,便听见蓝忘机沉声喝了一声魏婴,之后便感觉到被人揽着腰飞快翻到一边。

地面上原先站立的位置多了两把金步摇,在尖端没入地面后逐渐在空中似粉末般化开,消失得无声无息。魏无羡顾不上方才自己怎么躲过去的,迅速从蓝忘机怀里翻身爬起来,难以置信地道:“不是说好了不伤人吗?说话不算话啊!”

“……”蓝忘机站起身,在魏无羡背后整理了一下着装,理完衣襟后把有些散的抹额重新系紧,然后才淡声道:“此前从未有意伤人,不代表不会伤人。”更何况最开始这红衣鬼的恶行还害了一位新娘的性命,无论如何也不应放松警惕。

“……”魏无羡点头:“有理。还是忘机兄你上道。”

蓝忘机:“……”

与此同时随便回鞘,两人再次朝湖上望去,只见一片红色布料慢慢隐没在风中,似是刚刚才显过形。

魏无羡将自己想到的线索细细咀嚼着:“红衣,钗子……蓝湛,你有见过这种鬼怪的记载吗?”

蓝忘机道:“无。应是活人死后所化。”

魏无羡习惯性勾起手指挠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道:“活人死后化成恶鬼,必是生前有十恶不赦之为,或是有未结的滔天仇怨。这个鬼多次扰乱他人大喜,却不伤人……莫不是生前被情人抛弃,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蓝忘机听着前半段还颔首表示赞同,听到后边便只剩下了一阵沉默的,正要出言反驳这种荒诞推测时,又发现魏无羡说的话没什么毛病,推起来竟似乎也合情合理。

再望向湖面,方才显现了没多久的月光又一次渐渐隐去,蓝忘机似有所思,转移目光时正好与同样察觉到什么的魏无羡对上眼。魏无羡立刻心领神会道:“看来你也看出来了,那个鬼……应当是只有在月光消失时才能显形。”

所以要想抓住它,须得等待下一个明月被云覆盖的时刻。

蓝忘机本是这么想的,于是便颔首表示认同他的想法。魏无羡再一次竖起食指做着嘘的口型,然后又往下指了指地面示意蓝忘机站在原地,自己却随意地将剑一抱,大摇大摆地朝着九曲回廊走去。

蓝忘机对魏无羡的举动略为不解,但还是沉住气不动声色地立于原地。月光减淡之际,风里某种细小的脚步声渐渐明晰起来。蓝忘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脚步声的来处,循声将目光投向九曲回廊的尽头。

嗒嗒,嗒嗒。

这步调比常人步行的频率要快,听着却给人一种不缓不急的感觉,像绣花鞋踏在九曲回廊的乌木地板上,像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伴着和煦春风无忧无虑地在那回廊上碎步奔跑,仿佛前方有她期许着见面的情郎。

然而这里没有什么和煦春风,只有一阵阴森鬼气,也没有什么天真少女,只有不知正形的鬼,更没有什么情郎,只有一个抱着剑不紧不慢踏上回廊的魏无羡。

与那小碎步形成鲜明对比地,魏无羡的每一步都不轻不重,却格外坚实有力。蓝忘机不清楚他的意图,但在听着他的脚步声时,眼前似乎便浮现出了那人含笑的眉梢,甚至分明地感到那少年一定是胸有成竹的。

于是他更为专注地在远处盯着魏无羡在回廊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月光完全敛入云层,当湖面都变为一片漆黑时,回廊上渐渐显出一片红色衣袂,随着那小碎步的脚步声的靠近,红色的绸缎、金色的发簪、绣着鸾凤的大红喜服也一点一点显出形来。

蓝忘机微微一怔,屏住呼吸,手不自主地握紧了避尘剑鞘。

那分明是一个新娘的装束。而这个红衣鬼,正减缓了脚步,一步一步朝魏无羡迎面走去。

魏无羡却忽地定住脚步,一动不动地等着红衣鬼摇摇晃晃地靠近他。蓝忘机本以为他要用剑,不想那红衣鬼走到了距魏无羡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他怀里的随便依然纹丝不动。

无法完全放心……却也担心若自己在此时有所行动,会破坏对方的考量。

蓝忘机不动声色地朝那边走了几步,直至走到回廊前停下,恰好看见红衣鬼也停了下来,抬起殷红的衣袖。

在看清那衣袖时,蓝忘机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衣袖下,分明是一只干尸的腐朽的手。

红衣鬼颤颤巍巍地抬起那只干枯的手,缓缓移向魏无羡,看上去竟像是要去触碰他的脸。魏无羡却不避不躲,依旧从容自若地维持着抱剑的姿势,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红衣鬼碰到他。

蓝忘机对此只觉不解,甚至不知为何有些恼怒。心头似乎一下被揪紧了,又像被蚁虫啃噬一般疼痒难耐,困惑又烦躁。他连忙调稳气息,这才勒令自己静下心来。

魏无羡平日看似做事不着调,事实上不管做什么都必然有自己的考量,更不可能以身犯险——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

静下心来后,蓝忘机再次抬眼望去,这次恰好看见那红衣鬼的头颅——空洞的眼眶中淌下两行血泪,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来那鬼是在哭还是在笑。

但他却在电光火石间将所有事情、连同魏无羡的想法都一并串联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忽然听见魏无羡沉声唤了一声:“蓝湛。”

声音像是轻的,明知就在前方,却还是犹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那轻轻的一声落入他耳中时又清晰又稳当,像划破夜空的光线,清朗而明快。

那红衣鬼披上红盖头之时,伸出干枯的手朝对面抓去,魏无羡飞快提剑格挡,却忽地感到廊桥地面木板一沉,“哎呀”一声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避尘应声而出,蓝忘机不消须臾便到了魏无羡身边,迅速伸手托住魏无羡,携着他御剑飞至上空。

九曲回廊在他们脚下一节一节地坍塌,沉入湖中,荡起声势浩大的水花。

蓝忘机偏过头去,看见魏无羡瞠目结舌。

“……这该找谁赔啊?”魏无羡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真情实感的委屈,“蓝二公子,你可得替我作证啊,这可不是我做的……”

他忽然愣住了。

耳边似乎有什么微不可察的轻笑声一掠而过,但与刚才那红衣鬼的笑声绝对不同。这一次的轻笑声来得突然,又迅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冰雪无声消融,叫人寻不着踪迹,又不能不生出眷恋与怅然来。

魏无羡狐疑地盯着蓝忘机的脸。

蓝忘机正凝神盯着湖面,以防突变横生。他紧紧抿着嘴角,眉头也蹙着,脸色并不阴沉,却也不能算好看,只还是他一贯的模样,肃然,端庄,如覆冰雪。

……他怎么可能会笑。果然是错觉吧。

魏无羡得出一个自认为无比正确的结论,放心地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与蓝忘机一同注视起湖面来。看着看着他又不禁心不在焉起来,想着像蓝忘机这样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笑起来应该也是顶顶好看的……不过实在想象不出这小古板笑的模样,只能拿泽芜君来参考一下了……

脚下灵剑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走神的魏无羡差点一个没站稳摔了下去,张着双臂在空中挥舞半天,一把抱住了蓝忘机令自己身形稳了下来。回过神来时,蓝忘机正以不善的眼神盯着他。

魏无羡摸摸自己嘴唇,心虚地道:“我刚刚不小心说出来让你听到啦?”

蓝忘机不置可否,只冷声道:“口不择言。”

魏无羡依然扒拉着他,笑嘻嘻道:“嗯嗯,我口不择言。又不是说你没泽芜君好看,你原谅我呗。”

蓝忘机道:“……下去!”

说着他便捻诀令避尘再次晃动起来,魏无羡一边大喊“蓝忘机你这人怎么这样”一边当机立断驱动随便令自己跳到剑上,站稳后看着蓝忘机脸上还没消下去的不虞神色,自讨没趣地甩甩手。

蓝忘机侧目看他蹲在随便上探头看着湖面唉声叹气,隐忍片刻,开口道:“你是如何得知那红衣鬼的身份的?”

魏无羡漫不经心地道:“一开始说只有第一个事件出了人命的时候我就觉着有点奇怪,后来跟着去查了一下,发现那户人家收回来的遗物里没有红盖头,所以又跑去那山崖底下找了找,正好找着这红盖头,觉得会有用就带上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本来也没想明白这些事件之间有什么联系。之后我看见那红衣鬼拿来攻击我们的是两支金步摇,就想到……会不会这个红衣鬼,其实是个新娘?”

蓝忘机颔首,补充道:“我来前听说,要迎娶那位姑娘的公子……并不满意这门亲事。”

“嗯,这个我也听说了。”魏无羡若有所思地道,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忽地沉了下去,没再说话。

说到底新娘丧生后,轿夫声称看到红衣鬼只是他们的一致说辞,收了谁的钱财替谁办事不得而知。而后来在同一时间地点目击到红衣鬼的人,都能相互证明……也算是误打误撞证明了轿夫们的说辞,让人们对红衣鬼的存在深信不疑。

却没有人会去怀疑,红衣鬼的第一次出现,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魏无羡咬牙切齿地啧了一声,站起来故作轻松地拍拍衣裳上的灰,道:“那种人渣,配不上这姑娘。”

蓝忘机不能立刻领会他意向所指,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的刺,便沉声提醒道:“魏婴,空口无凭。未知全貌,不可随意责难他人。”

蓝忘机并非没有想到新郎命人下毒手的可能性。但细细一想,轿夫无意过失造成新娘殒身、为推卸责任而编造谎言的可能性也并非不存在。再往细了想,他们都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实际上发生了任何他们想不到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在未知全貌的情况下随意给事情下定论,不仅可能会成为对生者的污蔑,更是对死者的不敬。

魏无羡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似乎也冷静了下来,但还是不情不愿地道:“……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不满意这门亲事,这姑娘就不该嫁,谁知道嫁过去会怎么样。”

听起来倒像是跟什么在别处的人怄气了。

蓝忘机摇了摇头,平声道:“你有何打算?”

魏无羡默然注视着湖面,半晌才道:“这姑娘恐怕只是想找到自己的郎君,回去参加自己的大喜。所以她无意地搅乱了他人喜事,却并未产生伤人的意图……蓝湛,度化第一。”

蓝忘机道:“若要化其执念,须得找回她生前夫婿,与她拜堂成亲。”

魏无羡道:“这显然行不通了。那便镇压吧。”

他话说得轻轻巧巧,似是漫不经心。蓝忘机却分明听出了那话里的愤然和不甘。

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魏无羡在蓝启仁课上高谈阔论的情景。蓝忘机凝视着魏无羡,只见他皱着眉盯着纹丝不动的湖面,似乎在认真地思考什么。

……但愿他不会再产生那样的想法。

魏无羡很快便从思考状态中回神,对蓝忘机道:“蓝湛,你待会能催剑入水么?还是我来?”

蓝忘机不假思索地道:“我来。”

魏无羡道:“你不用刺进去,就吓吓她把她赶出来就好……这么久没动静,不会淹死了吧?”

蓝忘机:“……”

对魏无羡的话不予评价,蓝忘机径自御剑落到地面上,而后催动避尘入水。湖面寂静无波,待灵剑入水后许久,才有气泡自湖底连绵不断地冒上来。

魏无羡耳际蓦地采入一缕微弱而凄厉的抽泣声,心与脖颈都忽然像被掐紧了一般,透不过气,动弹不得。他站在随便上立于湖面上方,竭力捊顺自己的气息,维持身形稳定。然而下盘已略显不稳,随便忽地剧烈摇晃起来,暗红剑芒时隐时现。

蓝忘机正凝神感召着避尘的行踪,余光捕捉到魏无羡在灵剑上站立不稳的情形,顿时心头一紧,下意识出声询问道:“魏婴?”

魏无羡本来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御剑上,蓝忘机忽然来这么一声让他不由得分神应了声“哎”,突然脚下一歪,他顿时傻了眼,只来得及懵然说了个“啥”,便一个不自控的后仰翻,从随便上滑下去,径直摔进水里,溅起老大一股水花。

蓝忘机一愣,连忙飞快捻诀召回避尘。没等避尘入鞘的寒光退却,他便急忙奔至湖边,神色不定地凝视着一片漆黑的湖水,冲着湖面大声道:“魏婴!听到回话!”

湖面不再风平浪静,而是无风自动,波涛愈显汹涌。蓝忘机心道魏婴此人先前说过自己水性好,但是摔进湖里应当不会有大碍,可……他心神不宁,伸手握上剑柄,盯紧匍匐于湖面之下的黑影,蓄势待发。

在黑影即将冲破湖面时,以它为中心的方圆几丈忽然出现沿着某种纹路或说是符印由外向内汇聚的红光。蓝忘机一眼便认出这是仙门修士最常用的也最普通的那种镇鬼符,威力不强,胜在适用范围广,即便被水沾湿也能正常使用——想来是魏无羡在水里,憋着一口气给那红衣鬼贴上了好几张镇鬼符。他与蓝忘机都不怎么使用符咒,但平日身上总还是会备着一些,比如说在这种时刻就能派上用场。

如此看来魏无羡应当没遇到什么危险。蓝忘机闭了闭眼,重新集中注意力,缓缓抽出避尘。剑指长空,锋芒毕露,凛冽寒光顿如这黑夜中的一束清寒月华,绽放出刹那的芳华,虽然刃光转瞬即逝,但那流辉依然在避尘如霜如雪的剑身上停留。

镇鬼符并不能压制这红衣鬼太长时间,接下来,便需要他尽快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了。

镇压恶鬼不仅需要修道之人出力,还需要该地风水适宜。周边灵气不足,则无法长久地压住恶鬼。所幸这户人家立府时请了风水师来看过这一方土地,宅邸的建筑均是坐北朝南,阳气充沛,九曲廊桥也是按照阴阳八卦图的模样来横跨过湖面,算是让这里成了一处本适合镇鬼的宝地。虽然现下九曲廊桥坍塌,风土灵气大大衰弱,但事后让这家人多加留意,花钱筑几尊镇阴驱邪的石兽压在风水穴位上,他们也便能高枕无忧。

这一番考量从蓝忘机心里掠过只消须臾。他迅速定下心来,持剑静静留意着眼前的状况。红衣鬼慢慢浮出湖面,脸上还贴着一张湿漉漉的符咒——她头上的红盖头已经随着水波漂开了。它动了动手脚,似乎是要在水里挣扎,干枯的脸皮扯动着,牵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蓝忘机岿然不动,持剑轻轻一挑,以剑气截住了红盖头的去路,只让它停在原来位置上下漂动。随后他再次缓缓轻挑避尘,如同沿着前人笔触描摹名画,顺着魏婴先前利用镇鬼符布下的阵法,注入灵力,重新将这个镇鬼阵法描画了一遍。

待最后一笔连上,整个阵都发出了冰蓝色的微弱光芒。而后红衣鬼与她的红盖头,就这样缓缓在冰蓝光中隐没了身形,像风化,又像溶解,连那红衣金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忘机将避尘收回剑鞘中,耐心等到阵法也慢慢隐去,阴气逐渐消散,月光披露,再无其他鬼魅作乱的动静,才小小地舒了口气。

他站在岸边又等了许久,晚风习习拂得莲叶如小舟漂游一般在水面上缓缓挪动,湖面仍是一片令人心安的静谧。

蓝忘机的心却安定不下来。

他终于忍无可忍,谨慎而拘束地蹬足轻点湖面踏至方才魏无羡落水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低头唤道:“……魏婴?”

魏无羡深谙水道,应该不会这么久没音信才是。

水面下仍旧没有回声。蓝忘机愈发蹙紧眉头,抿了嘴,踌躇了许久,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握紧了剑,一撩衣袂——这时水下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他的脚,趁其不备将他拽入了水里。

蓝忘机:“……”

他从水里探出头,直起身,感觉到发丝上一滴一滴往下淌的水珠和浸湿的衣物,发着愣盯着在一旁笑得捧腹的魏无羡。

少年眼睫上还沾着盈盈水光,衣服头发都是湿漉漉地贴着身体,此刻正像又达成了什么成就一般,笑得很是快活。

蓝忘机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他一言不发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身要回到岸上去。魏无羡却忽然快速划水拦在他前面,笑嘻嘻地问:“蓝二公子,今天玩得开心不?”

蓝忘机面无表情,丝毫不想搭理他,径自绕开。

魏无羡不到黄河心不死地又拦了过去,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和完全不经斟酌只是为了逗人的言辞。蓝忘机没来由地忽然感到一阵心烦,在魏无羡再次靠过来时,眼一闭心一横就是抬手重重一推。

耳边先是噗通一下,而后便响起哗哗水花声。

蓝忘机再抬眼时有些愕然,继而有些无措地看着在水里扑腾的魏无羡,怔了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划过去一把搂住对方的腰把人捞起来。魏无羡呛了好几口水,也顾不上那么多,只不管不顾地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扒拉着蓝忘机,几乎是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一样剧烈咳嗽着。蓝忘机身形僵硬,手足无措地抬手拍着魏无羡的背给他顺气,鼻尖有意无意擦过少年头顶的发丝。

……湿润的、微苦的莲子的清香。

魏无羡终于喘过气来,自然而然地松开了蓝忘机,甚至十分自觉地远离了对方。蓝忘机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魏无羡反倒十分善解人意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是我不该逗你,忘机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呗。”

虽说下次见到该逗还是会逗的。魏无羡在心里补充道。

不给蓝忘机回话的机会,魏无羡自顾自地转了身朝岸边划去,边划边道:“既然没事了,那我回去了。谢了啊蓝湛!下次见面我们再打过!”

他刻意放慢速度,过了一会儿,便听见身后传来蓝忘机略显迟疑而又略带自责的声音:“……对不起。”

魏无羡的动作微微一滞,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忽然很想回头看看蓝忘机的表情,可心里却有着某种奇怪的冲动驱使着他不要这么做。于是他在原地顿了一会儿,最终也没回头,只是抬起手,随意地向着身后的人摇了摇,然后继续往前。

月光如瀑,落在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上。蓝忘机本想出声唤住他,却在即将开口的那一刻发觉即使叫住对方,自己也再没什么能说的话,于是默默将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咽了下去,只是安静地盯着那个背影,片刻后才敛回目光,转身朝另一边的湖岸靠过去。

魏无羡跟自家人会合后便迫不及待炫耀起自己的功绩,将那红衣鬼的来龙去脉描述得绘声绘色,听得师弟们一惊一乍,目瞪口呆。然而随他们同来的江家修士却听出了什么,眉头一皱,道:“你说的九曲廊桥……怎么了?”

魏无羡打了个哈哈,师弟们这才如梦初醒,看着大师兄的目光里顿时多出了怜悯和无奈。

那名江家修士恨不得拔出剑来追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唉呀!这得赔多少钱啊!”

魏无羡自知理亏,只得抱头乱窜:“可那真不是我弄塌的,是那个红衣鬼!对了当时蓝湛也在……蓝湛呢?”

蓝忘机来时没有通知任何人,因而离开时也不必向任何人报备。然而他还是在用灵力略微烘干衣物,整理好仪表后,向守门的家丁郑重谢辞,独自一人离开了这座宅邸,因而也没看到江家弟子的那出闹剧。

待行至深巷处,蓝忘机忽然停下脚步。

左右环顾,四下无人。他才缓缓从衣襟内侧拈出一粒小小的白莲子。所幸没有在方才的打斗中碾碎,也没有沾上过多的水。

蓝忘机用手心托着它,似是因不舍而踟蹰,凝视许久,才将其送入口中。

莲子入口松软而温润,蓝忘机不敢咀嚼得太快,怕莲子不消片刻就被磨没。只是莲香终究还是被慢慢磨淡了,到最后也只剩无用的碎末。

蓝忘机也说不上这莲子在自己口中是不是如魏无羡说的那般好吃,毕竟魏无羡吃莲子一口一个囫囵吞枣,也就蓝忘机这样的人会细嚼慢咽。他只知这莲子刚入口时带着不明显的香嫩,到了后边,那股独属于莲子的清苦便会慢慢涌上喉间,久久不散。

 

想来这股清苦,魏婴此人,应当是从来也不曾知晓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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